贺大年龙灯戏曲盛典，精彩纷呈不容错过

“太平的龙灯，塘北的牌。”说起过年好玩的民俗，桂北流传着这样的民谣。

太平村和塘北村，是桂林市临桂区四塘镇下辖的自然村。进入冬季，桂北乡村里的鞭炮声此起彼伏，烟雾弥漫在房舍和田间地头，喜庆而热烈的氛围越往年关越浓。

在鞭炮声中舞龙走牌灯，唱彩调演桂剧，一直是桂北春节的重头戏。因为平时忙于各种农活和家务，表演者多在节前重温舞龙和牌灯技法。有时白天时间不够用，就把晚上一起用上，所以桂北各地过年，应该是从节前十天半月开始，这也是桂北春节比其他地方时间长、更热闹的缘故。

舞龙队伍游走在田间地头。莫喜生 摄

龙舞吉祥年

辞旧迎新时，桂北舞龙、唱彩调、演桂剧的戏班或团队众多，高人层出不穷。北有全州县、灌阳县，南有平乐县、荔浦市，中部有灵川县、兴安县。义江流域内，临桂区宛田瑶族乡、中庸镇、五通镇、两江镇、六塘镇、会仙镇，都是舞龙和彩调、桂剧表演的重头镇。

以制作材料区别，舞龙分草龙、布龙、虾龙、香龙。2024年1月22日，即农历龙年十二月十二，20多年罕见的雪花在桂北飘飞，村庄、街道、田野到处银装素裹。临桂区两江镇建新队鼓乐喧天、鞭炮齐鸣、礼花遍地，两条十多米长的青龙，游走在街头巷尾。百里之外，人们奔走相告，或搭乘公交车或自驾前往，亲睹期盼已久的年俗大餐。

建新队的龙宫，设在村里一座砖木结构的老式砖瓦房内。舞龙者夜出昼伏，是个庞大的团队。正月里，每天下午五至六点，浩浩荡荡的舞龙队伍出发到邻近村子巡游拜年，常常要到下半夜或第二天早上才结束。舞龙是重体力活，是男人们的事情，龙头、龙珠、龙身各需要两三班人马轮换，七八岁以上的男童则手执鱼虾螃蟹龙灯游荡在青龙周边。女人们在本村洗洗刷刷，砍切帮厨，等候舞龙队伍归来吃喝。自从村里决定龙年舞祥龙后，往日里静悄悄的老房子变热闹了，男人们天天围坐在熊熊大火旁，兴致勃勃地商议有关出龙灯的事情。

威武霸气的龙头置放在中堂，长长的龙身沿着房屋内壁摆放，旁边是鱼虾螃蟹等各种灯型，整个老屋里张灯结彩、黄绸飘飘、金碧辉煌。中堂两侧的柱子上挂着木板雕刻，“龙游人间风调雨顺遂人意；太平盛世国富民强百姓乐”的对联由金粉写就，韵味十足。

舞龙的开光仪式设在五六里远的古岭山上的龙潭。义江河边，水清得发绿的龙潭，是建新和周边几个村的饮用水之源。水是龙的世界，龙离不开水，青龙巡游之前当然要去龙潭礼拜祭祀，感谢龙潭养育神龙。

有钱出钱，有力出力。在桂北乡村，请龙祈福是全村人的大喜事，大家都纷纷捐款和献出酒肉食品。每人捐钱数额不等，多有上万元，少有二三百元。建新队共有周、文、谢、梁、吕、黄、李、刘、骆等十多个姓，一百多户，几百位村民。从村里决定舞龙开始，男女老少便在开心中忙碌着。公路边和街巷里，到处洋溢着他们幸福的笑容。虽然已68岁，但依然满头乌发颇显年轻的村民梁承美，捧出自己酿造的红酒招待前来观赏的客人。建新队这场盛况空前的年俗活动，还被纪录片《漓江》采纳为摄制题材，在中央广播电视台和广西广播电视台播放。

在两江镇，舞龙不只是龙年才有的习俗。2020年，与镇区一河之隔的琅琥村舞龙的规模更大。一青四黄5条龙，108只排灯和数百只鱼虾螃蟹龙灯同时上场。120多名身着黄绸缎彩服的舞龙人个个眉飞色舞，5条栩栩如生的巨龙在舞龙人手中昂首摆尾、翻滚盘旋、蜿蜒起伏，引来如云的观众。一路鞭炮齐鸣，一路鼓乐震天，一路礼花遍地。所经村落，村民们在门口敬香烧纸，顶礼膜拜。

牌灯绎国学

在夜色中游走戏珠、前翻后仰、上下腾飞，舞龙表演告一段落。接下来是牌灯上场。牌灯表演为舞龙舞狮助兴，也兼有夜间照明功能。

“外行看热闹，内行看门道”。欣赏牌灯表演，需要具备一定的国学功底。有近三百年历史的临桂塘北牌灯，通过交叉、移步、幻化、排列等方式组成各种图案。这一民间娱乐活动，戏耍方式因人数多少而异，三十二人时由红白相间的点组成“骨牌灯”；八十一人时，以“贰柒拾”为大，由“一至十”组成“字牌灯”；人数多至一百零八人时，大家就同在广场上表演水浒“一百零八将”。夜幕降临，百多人齐舞“水浒灯”，气势恢宏精彩，看客目不暇接。

最初，民间舞龙灯的牌灯只为衬托龙灯前面两位武士。后来，村民觉得武士灯笼不足以显示其威风，渐渐扩展到十只。在戏玩过程中，又不断改进优化，圆形的牌灯被制成长方形木制灯箱，糊纸、绘画，画面皆为各种武士形象。牌灯遂从龙灯中分离，成为当地独特的民俗艺术表演形式。

到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初期，塘北村民根据当地盛行的骨牌，把牌灯数量增加至三十二张，并把箱纸换成玻璃，松明灯火换成蜡烛，还在玻璃上绘制出各种威风凛凛的武士图案；不久，又据当地妇孺皆把玩的湖南字牌数量增至八十一张，花样愈加丰富，以“洗、叠、提”等多种形式变幻交错，达到“乱中有其形，变中现奇观”的效果；进入新世纪，热衷于年俗表演的塘北村民，再把水浒一百零八个梁山好汉的形象绘制到灯箱上，配之锣、鼓、唢呐、钹等乐器，秧歌、舞步和武术套路一起上，形成独具特色的塘北牌灯民俗文化。

多年来，塘北牌灯队还先后参加了桂林市组织的首届龙年民间艺术节、两江国际机场通航庆典、临桂首届名人文化节等大型活动，精彩的表演，创新的形式，获得如潮好评。

春节期间，在桂林市平乐县街头时常能够遇见候场的桂剧演员。莫喜生 摄

戏曲乐开怀

广西北部有汉、壮、瑶、苗、侗等多个民族，各民族都在这片土地上留下了丰富多彩的文化印记。桂北彩调和桂剧，群众喜闻乐见，是春节期间经常上演的地方戏曲。

彩调，源于桂林一带农村歌舞、说唱衍化而成的“对子调”，融入民间文艺“打春牛”“跳神”（傩舞）等大量曲调和乐句，吸收了旧时桂北“板凳龙”和调子戏中《看花调》《十二月花》等地方戏曲元素。在历代移民迁徙中，湖南花鼓戏及江西采茶戏对其形成和发展也有重要影响。

彩调是基层民众的艺术，平民演，演平民，平民看。临桂是彩调的发源地之一，清代已在区域内风行，因其诙谐幽默、活泼欢快、老少皆宜，被群众誉为“快乐的剧种”。彩调是反映劳动人民生产生活、爱恨情仇，揭露鞭挞旧社会的喜剧，也有少数正剧和悲剧，其中传唱不衰的经典剧目有《三看亲》《王三打鸟》《娘送女》等。

彩调表演是联结姓氏和族亲的桥梁，也是村民们过年期间的文化大餐。40多年前，临桂五通镇宅田村莫姓彩调队凭借《王三打鸟》和《娘送女》走遍周边十村八寨。宅田村莫姓后人听村里老人口述，他们的祖辈来自20多里外的两江镇大路村。一年春节，大路村莫社弟到五通镇（圩）贩牛，热情邀请彩调队来本村助兴献艺。冬末春初，北风呼啸，全村人在砖瓦结构的会议室里烧干柴木蔸，燃起熊熊大火，宅田村彩调队连唱三天三夜。在捧腹大笑、皆大欢喜的气氛中，两村莫姓理清先祖根源。每天晚上谢幕后，大路村莫姓之外的村民，也抢着把演员拉到家里尊为上宾款待，一时传为佳话。

平乐县榕津镇存留至今的古戏台，被当地人戏称为桂剧艺人的“上海滩”“大码头”。这座戏台建于清嘉庆年间，留下过无数桂剧名流的成长足迹，如在榕津唱红的桂剧标志性人物尹曦、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桂剧代表性传承人秦彩霞和周小兰魁。

表演桂剧，讲究道具行头，各种角色皆齐全。虽然戏班至少有三四十人，但搬运装有服装道具和乐器的木箱，费力，颇令人头痛。好在每年秋收后，榕津附近的桂戏爱好者都要亲自接送戏班。或挑或抬着方方正正的木箱，桂剧团队伍浩浩荡荡直接开往榕津。剧团每天歇了唱，唱了歇，“桂剧擂台赛”从入冬开始，短有两三月，长则半年。

桂北民间习惯把各种艺术形式称之为“灯”，舞龙、舞狮称“龙灯”“狮灯”，彩调、桂剧、渔鼓等地方戏曲唤作“花灯”。上演灯会时，村里都张贴有红纸黑字的请柬——“是夜金角老黄龙到贵村出游胜景，恭贺贵村人丁兴旺，万福全安”“是夜花灯小曲到贵村迎春献艺，恭祝府上老少安康”……桂剧中喜庆吉祥、常在过年上演的剧目，当数《穆桂英挂帅》和《将相和》。前者为女将穆桂英率领众多杨家女子征战沙场，气氛热烈欢快；后者讲廉颇与蔺相如不辱使命，和好如初，共同保卫赵国。

在桂北，除平乐县、灌阳县盛行桂剧表演外，临桂义江流域内的中庸镇、五通镇、六塘镇等地也有众多桂剧粉丝。民国时期，临桂商人彭万隆独自筹集资金建造彭家剧院，专用于桂剧表演。后彭家剧院因故被毁，桂剧表演改在工商管理所大院里进行。时至今日，鼓乐喧天、长袖飘飘、刀枪剑戟的桂剧，依然是临桂居民的文化大餐。

舞龙走牌灯，赏灯曲歇时。正值冬末春初，天寒地冻，但桂北人的心是热的，他们生活着的这片土地也热气腾腾。

（作者简介：莫喜生，壮族，广西作家协会会员，作品见于《人民日报》《星星》《草堂》《诗歌月刊》《绿风》等；邓丽琼，瑶族，作品见于《民族》《三月三》《广州文学》等）